第三十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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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章
在玄絲與燚可能發現薛九的身世問題時, 薛九這邊照顧了烏陽一整晚。
清晨時，躺在床上的少女眼睫輕顫，過得片刻, 她徹底蘇醒。
身體的內外傷因為藥物與靈力得到了極大的恢覆，本身她的肉|體就十分強韌, 否則也不能硬扛下玄絲的一擊。
她記得自己被玄絲送了回來, 但是路上就撐不住睡過去了。
玄絲已經不在, 睜開眼, 就看到薛九坐在屏風後面投射出來的倒影, 少年在盤腿打坐, 想來是在這裏陪了她一晚上。
“五公主，你醒了嗎？”
烏陽動了動，發出了一點動靜, 薛九關切的聲音就在那頭響起。
“嗯，醒了，渴。”她嗓子黏糊地說出幾個字。
過得片刻，薛九端著一碗溫水繞了過來，將烏陽扶起, 小心地給她餵水。
一口氣喝了兩碗, 還被對方提醒慢點喝, 喝完以後，又被仔細擦了擦嘴角。
薛九問她還想不想躺著，烏陽搖頭，他便把枕頭立起, 墊在她的腰後, 讓她靠坐。
“想吃點什麽嗎？”
“嘴巴沒味道，想吃辣的。”
“這不行, 酸甜的零嘴可以嗎？”
“好吧。”
烏陽嘴裏含著刺激自己味覺的糖漬櫻桃，感覺自己更加精神。她都還沒有想到現在要做什麽，薛九已經拿來了一套新衣，還有需要更換的外敷藥。
“薛九，玄姨呢。”
“師父被阿泰將軍請去魔域了。”
“怎麽又去找那個魔頭了。”
“因為早先答應了要替魔尊煉化魔氣。”
好吧，她也沒什麽問題了。看著對方有條不紊地替自己準備這些，烏陽在不好意思的同時又有點欽佩。
難怪玄姨很喜歡被薛九伺候，完全是因為他潤物細無聲的性子和做法實在太讓人安心了。
有種忍不住想撲進他懷裏撒嬌的感覺。
“薛九，我以前覺得你像我大哥，現在我覺得你像我母後，真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。”
“呃……”
連十七歲都未滿的少年乍然聽到這句話，竟是少見地不知道如何回應，最後只給出一個略顯謙遜地笑容。
“過譽了，我如何能與鳳後相比。”聊到這裏，他也正好想起一件事，回去自己的房間，把先前收藏好的鳳凰族秘信拿過來。
“五公主，這是昨夜你們族內送來的信。”
烏陽的視線掃過信封，上面有一層術法，是需要她來解開的。以前和家中通信也會用術法封住信件，她還以為是尋常的問候，沒有多心地施法打開。
這是她母後的字跡，前幾行交代了族內的情況，以及對她的思念之情，而在最後幾句話鋒一轉，使得整封信的內容走向改變。
鳳後在信中提起了薛九，說他酷似千年前仙逝的牡丹花神，不論是性子還是外貌，都讓鳳後難以忽視這份相似感。
一開始鳳後不敢輕易下判定，經過了幾個月的思慮，又從烏陽處了解薛九，再三比對後，她謹慎地在信中說了這件事。
還說在行宮的花園中栽了一顆常開不敗的牡丹，說是等待有緣人來移植。
但鳳後依然是不確定的，如果想要證明薛九的身份，需要用驗身法寶蕩神鏡。
蕩神鏡是天界神尊鳳湘天尊的法寶，可以追溯生靈的血脈來歷。尤其是在識別下凡歷劫的神仙時，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，也讓天尊吃了很多同僚在下界的瓜，是她消遣樂子的好工具。
看完信以後，烏陽的眼睛逐漸瞪大，最後用一臉震驚的表情看向薛九。
“是族內有急事？”看她這副樣子，薛九沒想到這內容會有關於自己，還以為是鳳凰族內部出了什麽事。
“薛九，你之前說過不在意爹娘是誰，現在還是這麽想的嗎？”
這個話題轉變得突兀，薛九遲疑道：“信中提了我麽？”
烏陽想著他好敏銳，又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講，幹脆把信遞過去，“你自己看，放心，也沒什麽族內的秘密。”
在少女如此坦誠的做法中，他也不推辭了，接過信看起來。
烏陽沒吭聲，她在偷偷觀察對方的反應，看到薛九把信封折疊好又送還時，她這才問：“你怎麽想？要告訴給玄姨嗎？”
“還不能確定我的生母就是牡丹花神，信中也沒有提過我的生父。”
“我母後判斷的事，基本都是對的。她都已經在信中這麽說了，你爹是誰確實不清楚，但娘應該能肯定是花神了。不信的話，讓文千柳去天界借蕩神鏡一試便知，這樣還能弄清楚你爹，身世問題就能真相大白。”
薛九認為自己的身世問題並不重要，不然在去年的時候，就可以問文千柳，只是烏陽接下來的話引起了他的在意。
“薛九，雖然這麽講很沒道理，但身上的血脈是斬不斷的。你不去弄清楚身份問題，如果今後因此引來了麻煩，你自己不會太在意，但若是玄姨也受牽連了呢。”
少年看著面容肅穆的烏陽，“我……竟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。”
“不過也沒事，玄姨三界無敵，有她護著你，不怕的啦。”看對方也臉色凝重起來，烏陽馬上緩和氣氛。
就在室內陷入安靜後，藏雪疾步而來，一向從容淡漠的人看著很是焦急。
“龍主，怎麽了？”薛九心細，察覺到他狀態不對就問詢了一聲。
“天界派了大軍正向著寒冰潭過來。”
這話驚得烏陽差點從床上跳起，“為什麽！難道天界終於看不慣龍主在下界龜縮，準備收服了你？”
藏雪白她一眼，淡淡道：“如果是這樣，那還好說。看這架勢是沖著玄絲來的。”
烏陽：“可是玄姨不在這裏，她去了焚天魔域。”
藏雪看了一眼小白兔似的少年，用一種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嘲諷語氣說道：“薛九在這裏，就等於她會來。”
“那天界為什麽要找玄姨？招安的？”
“不確定，但天威難測，非我族類其心必異。”
這一句話聽起來前言不搭後語，烏陽還有點沒太懂，但薛九已經徹底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系。
因為玄絲超越三界的壓倒性力量，而且除了聽聽他的勸之外，是很隨心所欲的。如果哪天她心情不好了，攪亂整個三界的秩序也是易如反掌。
統治者不會讓這樣的勢力存在，就如千年前“無相妖帝”事件一樣。
可是玄絲和無相妖帝也有不同的地方，無相妖帝是殺戮無數的怪物，玄絲不是。
藏雪指著薛九：“我掩護你逃跑，這樣玄絲也不會受制。”
薛九總覺得還有哪裏是沒有弄清楚的，他忽然就冷靜了下來，若是他這樣東躲西藏，事情不一定能解決。
只要他一直是玄絲的軟肋，就一定會被各方勢力惦記。
“我不能跑。天界的目的，龍主不知道麽。上策是收歸師父，下策是為了平衡選擇暫時妥協，最糟糕的就是開戰誅殺。鬥得你死我活，天界勢力折損，妖魔界本就混亂，有可能趁此進攻。我們需要找出解決之策，這樣師父才能安穩地在這裏生活。”
小小年紀能把眼下的時局看得如此透徹，藏雪心中也有幾分欣慰，他和玄絲都看重的好苗子並不是個膽小的草包。
奈何薛九羽翼未豐，還得悉心照料才能茁壯成長。
“是要打仗了嗎？到底怎麽回事？有沒有和談的可能？”烏陽在一旁幹著急，她也想出點力，但傷勢又還沒恢覆，勉強去了也是添亂。
藏雪施法，幻化一條冰龍出現，原本是打算將這兩人都送走，現在只帶上了烏陽。
烏陽沒有大吵大鬧，而是質疑道：“你們要把我送走？”
“五公主，非常時刻，為了保證你的安全，需要你離開。”
“可是你都不跑，龍主也不走，你倆留在這裏做什麽？”
爭取和談，這是薛九的原話。
天帝親自率軍而來，這陣仗前所未有，好似只有這樣龐大的勢力，才能給他與玄絲一較高下的底氣。
寒冰潭方圓百裏的生靈都被烏陽與冰龍疏散，萬一這裏成為戰場，不至於白白讓這些小精怪喪命。土地公收拾了一大堆東西，帶頭跑路，身後還領著一群懵懂無知的小精靈。
一個時辰的遷徙後，千峰嶺寒冰潭就沒剩什麽活物了。
薛九與藏雪就等在原地，面對著千軍萬馬。
“龍主，一千年前你選擇幫助天界誅殺無相妖帝，為什麽現在你願意幫我和師父。你還記得嗎，你說要培養我，也是為了對付師父的。”
問出這個問題，其實薛九心中有猜測，但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，也就想要聽對方親口承認。
藏雪雖活了上萬年，可關於感情一事，他大概就處於一個孩童階段。
被問到這份上了，他還是嘴硬著，沒有去探尋內心最深的想法，隨口打發道：“看不慣宸予，僅此而已。”
“不管如何，謝謝龍主。”
薛九不再多問，而是擡頭看向暗淡下來的蒼穹。為首的天帝著銀甲戰衣，手中杵著伏魔劍，正垂眸望著他。
是的，看的是薛九，而不是身旁的藏雪。
鎮守一方的鳳湘天尊是一位落落大方的神女，她在天帝的適意下，變化出法寶蕩神鏡，也不管地面上的少年如何戒備，擡手指揮。
鑲嵌著寶石的鏡子翻轉騰空，金光一閃，對準薛九。
只見鏡面水波蕩漾，鏡子發出嗡嗡鳴叫之聲。
漸漸地，一位烏發神女出現在鏡中，她回過身，傾國傾城的姿容頓時俘獲所有人的心神，好似無法從她身上移開目光。
那雙含情脈脈的黑色眼眸輕輕瞥過人一眼，就讓人不自覺渾身酥麻，忍不住想要再多被她註視。
天青，是牡丹花神的名字，也是鏡面中通過薛九而追溯出來的他的生母，而她也已仙逝。
花神的容貌消失在鏡中，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能稱之為人的東西。
這東西在不斷變化，從畸形的骨頭堆積，逐漸拼湊成一個類人形，骨架上面慢慢有了血肉，形成了一個面無表情的陰鷙男人。
男人很俊俏，可是下一瞬，又變成張牙舞爪的怪物向著鏡子撲過來，好似要沖破束縛，從幻影變為真實。
這個異變的模式和玄絲很相似，而這個最後出現的男人則是薛九的生父——“無相妖帝”。
他並沒有名字，出現的時間可以說是極為短暫。僅僅八個月，就把三界鬧得雞犬不寧，而他還並沒有成長為完全體。
如果蛻變為第二階段，整個三界都不是他的對手。
當薛九看完鏡中的畫面時，他久久無言，心中翻江倒海。
他作為孤兒被師父撿到，從小養在身邊。薛碇是他的師父，更是他的養父。
以至於在有機會能弄明白身世時，他潛意識認為自己是被拋棄的，而不願意去尋找過去。
眼下，這樣的身世已然超越所有人的認知，甚至一定程度上改變了局勢。
他是牡丹花神與無相妖帝的骨肉。
“薛九，你自出生就被母親封印為花種，千年後才被薛碇發現收養。你本是天界中一員，念你母親天青對後世做出的貢獻，賜予你百花仙君封號。”
天帝宸予如死水一般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淡淡的笑意，雖然他眼中依舊波瀾不驚。大概是想給薛九一個溫和的印象，畢竟他想拉攏。
藏雪聽完這些，有種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覺，也難怪他會覺得薛九能夠對抗玄絲，畢竟身世血脈擺在這裏了。
身上流淌著外來物的血，他的潛力就非常高。
薛九看天界並沒有一上來就暴虐行事，心中有幾分了然與欣慰，他不卑不亢地問道。
“請問陛下，恢覆我身份的代價是什麽。”
“你需要與玄絲斷了師徒關系，我們不需要再有一位控制不了的無相妖帝，能請她離開此界最好，若是不能，也只能殊死一搏。”
“師父並不會對三界造成多大的影響，她與無相妖帝不一樣。”
“是麽，你娘都沒能改變你爹的殘暴性子，你就能阻擋你師父？”
無情的聲音中帶著戲謔，宸予低眸看著他。
他對薛九有耐心，是因為這個少年的可塑性，既有花神的血脈，是天界中人，又融合了外來物種。
這不就是天選之人麽，太適合培養成天界的利刃了。比起鋌而走險去馴服玄絲，籠絡這個更為劃算。
當然了，若是師徒都能為他所用，那就是三界之福了，以後再出現外來物種侵擾，也不用感到害怕。
“薛九，你怎麽想。”
藏雪默不作聲聽了許久，終於站到了少年的身前，大有維護他的意圖。
也就在這時，玄絲出現，她和冥火魔尊一起趕了過來。
本來還帶著數千的妖魔界士兵，但看到天界這二十萬大軍後，魔界的兵立即撤了，雖然看著尷尬，但卻是聰明的做法。
天界現在並不想為難妖魔界，或者說，矛盾並不在仙魔，而是三界之外的敵人。
玄絲現在力量虧空，她料定天帝一直在監視自己，找準機會來發難的。
但她也不是很在意就是了，大不了就是地獄難度的游戲嘛，她又不怕。
燚估摸道：“這樣打起來，要是撕不開一個後撤的路線，我們都得死。”
玄絲：“你可以現在走的，我也不要求你陪著。”
燚：“本座又不怕死，但現在什麽情況得說說吧。你倆誰說？”
於是藏雪三言兩語把事情的發生講了一遍，玄絲聽懂了，又奚落道：“哎，你怎麽站在我這邊，我還以為你要袖手旁觀呢。”
藏雪：“……”他現在叛變去天界那邊算了。
“不過還是感謝啊，在這麽危機的時刻都願意護著薛九。龍界一霸還是夠種的！”
玄絲的誇獎很硬氣，也挺沒文化，但藏雪聽了，心裏止不住地高興。
好像他不自量力地阻擋，只是為了換她一句誇讚。
玄絲的目光轉回徒弟，“你怎麽一副對不起師父的樣子。”大大咧咧地摸摸徒弟的臉蛋，還笑著逗逗他。
她這副親昵放松的樣子，看著像是沒把眼前的場面放在心上。她就是擔心徒弟受人蠱惑，被挑撥了師徒關系。
而一旁的藏雪和燚看著師徒互動，眼神一轉，都面色各異地沒說什麽。
“師父，如果你沒有遇見我就好了。”
“說什麽屁話，我從來都不在乎的你身世。你娘既然是牡丹花神，那你就是真正的小牡丹啦。是我的小嬌花，你是我養得最好的鮮花，不準說這些喪氣話！”
完全忽略親爹的血統，只專註牡丹這一脈，玄絲高興極了。小嬌花本尊耶，她真有出息，能養活花了！
薛九：“……”
彈了少年的腦瓜子，玄絲又燦爛地笑起來，碧綠的眼中全是薛九的模樣。
“師父從未後悔過與我遇見嗎？”
“當然。”
玄絲的這句話，成為了薛九的底氣。
縱使不在全盛狀態，玄絲也站在了最前端，她昂首直視天上的宸予，嘴角牽起一抹痞氣地笑容。
“我沒去天界耍一耍，你們倒是來歡迎我了。”
“天界本無意與你起爭端，這也並非你的故土。若是你自覺離去，這一切就當沒有發生過。”
“趕我走啊，那我帶著徒弟一塊。”
“他得留下，薛九是我天界中人。”
“搞半天，你們就是來搶人的。覺得我和那個無相妖帝不好操控，但是可愛的小徒弟就很好用，對吧。偏生他又心善，胸懷廣闊，我要是不看著他，搞不好都被你們洗腦了。”
一把摟住薛九的腰肢，玄絲半抱著徒弟，像是在示威。也是昭告天下，這個徒弟她不會讓出去，即使要開戰。
宸予依舊面無表情，：“你確定要與天界作對，你此刻靈氣虧空，勉強一戰，或許會敗。”
玄絲：“無所謂啊，你們也不會好過，就算兩敗俱傷，我也不虧。然後我還可以讓燚帶著妖魔界一舉拿下你們，妖魔界賺大發了。”
宸予：“……”他是沒有想到對方絲毫不懼，好像腦子裏就沒有計較後果這根筋。
作為天帝，他需要平衡三界，要選擇最有利的局面。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輕易開戰，他比誰都清楚。
“薛九，難道你就眼睜睜看著你師父毀滅三界麽。”宸予轉動目光，換了一個說法。
玄絲在這裏唯一的弱點就是薛九，她想堵住宸予那張臭嘴，指尖切出一道斬擊直飛而上，卻在半道中被百裏戰神與清風仙子齊力阻斷。
沒想到她靈力大減還能施展出這般強勁的法術，在座眾仙的表情更加不樂觀了。
宸予：“薛九，你母親是牡丹花神，她心懷蒼生，你是她的血脈，理應與她一樣。”
薛九保持著被玄絲摟著的姿勢，認真地回道：“我知道，只是，現在師父何錯之有？是你們在咄咄逼人。”
宸予：“等到她真的狂性大發，到時又有誰能阻攔？”
“陛下，難道有著無相妖帝血脈的我，就一定是無害的麽。”
“……至少你母親是牡丹花神，她最是仁慈。她與無相妖帝有了你，出於情沒有殘害子嗣，出於大義，她誅殺了邪魔。”
宸予冷冰冰地說著這段過往，還期待著薛九能夠識大體。
玄絲聽到這個，意識到對方是在說薛九的母親殺了父親這件事，她擔心地看向徒弟的表情。
她是不在乎這些，但好像人類這種生物只要有人倫，就會在乎。
薛九壓下了自己的情緒，“師父一直留在這裏，是因為她答應了我的養父薛碇，要護著我，直到我出師。這一切因我而起，我願擔負責任。”
宸予：“你怎麽擔責，她會好心栽培你成為對付她的利器嗎，回到天界，才是你的歸宿。”
玄絲：“我願意啊，我很想讓徒弟能和我一戰的。你們都太弱了。”
宸予：“……總之，薛九，跟我們走。”
“陛下，我要留在師父身邊，直到出師，然後再選擇自己的路。”
“好耶！那師父就放開手，大開殺戒了！”
玄絲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地，既然徒弟選了自己，她就可以放手一搏。
以為薛九的意思是讓自己血拼，玄絲這一動作，天上的大神們與士兵們全都面色一凜，刀出鞘、盾豎起，做出要血拼的猙獰樣子。
最有可能被攻擊的宸予已經被鳳湘天尊給擋在身後，怕的就是玄絲擒賊先擒王。
玄絲剛要勉強自己鬥一鬥，手被薛九牽住。
“師父，我不是讓你拼命的意思。”
“啊？不是開幹？”
“你狀態不佳，不適宜開戰。況且陛下帶這麽多兵馬來，只是為了保障自身的安危。”
玄絲：“就這個原因？他不是專程來找我麻煩的？”
旁邊的藏雪：“不，只是宸予怕死而已，人多撐場子。”
被護在後面的天帝：“……”
一直被邊緣化的燚：“到底還打不打了，能不打的話，本座覺得談一談是最好的。”
玄絲：“原來你也不想打。”
燚：“挑戰和找死是兩回事，但你能幫本座煉化魔氣，你要是沒了，就又得找你徒弟，結果還是要得罪天界。橫看豎看，還是幫你更好。”
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算盤，在場的眾人各自算計著，到底是要翻天覆地地打一場，還是和平談判解決矛盾。
在薛九安撫住玄絲後，目前劍拔弩張的局勢走向了溫和。
眾目睽睽之下，四大仙尊護著宸予降下雲霧，來到玄絲面前。薛九成為了談判的核心，也是穩住時局的主心骨。
“我師父並不想挑起爭端，她只是完成與我養父的約定，也算是被迫留在此地。等我出師之日，就是師父解脫之時。”
薛九隱去了玄絲平日裏的恐怖發言，他已經打定主意，從中調停。
玄絲不能真的毀滅三界，同樣的，以天界為代表的三界也不能傷害什麽錯都沒有的玄絲。
聽徒弟這麽講，她也沒什麽意見，因為全都是事實啊。等小嬌花能夠獨當一面出師後，她的確完成了對薛碇的約定，可以無債一身輕。
宸予冷冷道：“口說無憑。”
玄絲；“那你就是還要打咯，我無所謂的，你的位置換我坐一坐也行。”
宸予面具樣的臉上有了一絲波動，他開始覺得玄絲比無相妖帝更讓人討厭。
在這僵硬的氣氛中，蒼穹上劃過一抹流光，強大的靈壓散開。列陣在上空的士兵們紛紛看向光芒處，只聽百裏戰神一聲暴喝。
“敵襲！防衛！”
話音剛落，強勁的法術如擎天一劍豎劈而下，二十萬天兵施法結陣，擋下這驚天一擊。
玄絲瞇眼看著上方，驚駭道：“鴻淵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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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玄絲與燚可能發現薛九的身世問題時, 薛九這邊照顧了烏陽一整晚。
清晨時，躺在床上的少女眼睫輕顫，過得片刻, 她徹底蘇醒。
身體的內外傷因為藥物與靈力得到了極大的恢覆，本身她的肉|體就十分強韌, 否則也不能硬扛下玄絲的一擊。
她記得自己被玄絲送了回來, 但是路上就撐不住睡過去了。
玄絲已經不在, 睜開眼, 就看到薛九坐在屏風後面投射出來的倒影, 少年在盤腿打坐, 想來是在這裏陪了她一晚上。
“五公主，你醒了嗎？”
烏陽動了動，發出了一點動靜, 薛九關切的聲音就在那頭響起。
“嗯，醒了，渴。”她嗓子黏糊地說出幾個字。
過得片刻，薛九端著一碗溫水繞了過來，將烏陽扶起, 小心地給她餵水。
一口氣喝了兩碗, 還被對方提醒慢點喝, 喝完以後，又被仔細擦了擦嘴角。
薛九問她還想不想躺著，烏陽搖頭，他便把枕頭立起, 墊在她的腰後, 讓她靠坐。
“想吃點什麽嗎？”
“嘴巴沒味道，想吃辣的。”
“這不行, 酸甜的零嘴可以嗎？”
“好吧。”
烏陽嘴裏含著刺激自己味覺的糖漬櫻桃，感覺自己更加精神。她都還沒有想到現在要做什麽，薛九已經拿來了一套新衣，還有需要更換的外敷藥。
“薛九，玄姨呢。”
“師父被阿泰將軍請去魔域了。”
“怎麽又去找那個魔頭了。”
“因為早先答應了要替魔尊煉化魔氣。”
好吧，她也沒什麽問題了。看著對方有條不紊地替自己準備這些，烏陽在不好意思的同時又有點欽佩。
難怪玄姨很喜歡被薛九伺候，完全是因為他潤物細無聲的性子和做法實在太讓人安心了。
有種忍不住想撲進他懷裏撒嬌的感覺。
“薛九，我以前覺得你像我大哥，現在我覺得你像我母後，真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。”
“呃……”
連十七歲都未滿的少年乍然聽到這句話，竟是少見地不知道如何回應，最後只給出一個略顯謙遜地笑容。
“過譽了，我如何能與鳳後相比。”聊到這裏，他也正好想起一件事，回去自己的房間，把先前收藏好的鳳凰族秘信拿過來。
“五公主，這是昨夜你們族內送來的信。”
烏陽的視線掃過信封，上面有一層術法，是需要她來解開的。以前和家中通信也會用術法封住信件，她還以為是尋常的問候，沒有多心地施法打開。
這是她母後的字跡，前幾行交代了族內的情況，以及對她的思念之情，而在最後幾句話鋒一轉，使得整封信的內容走向改變。
鳳後在信中提起了薛九，說他酷似千年前仙逝的牡丹花神，不論是性子還是外貌，都讓鳳後難以忽視這份相似感。
一開始鳳後不敢輕易下判定，經過了幾個月的思慮，又從烏陽處了解薛九，再三比對後，她謹慎地在信中說了這件事。
還說在行宮的花園中栽了一顆常開不敗的牡丹，說是等待有緣人來移植。
但鳳後依然是不確定的，如果想要證明薛九的身份，需要用驗身法寶蕩神鏡。
蕩神鏡是天界神尊鳳湘天尊的法寶，可以追溯生靈的血脈來歷。尤其是在識別下凡歷劫的神仙時，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，也讓天尊吃了很多同僚在下界的瓜，是她消遣樂子的好工具。
看完信以後，烏陽的眼睛逐漸瞪大，最後用一臉震驚的表情看向薛九。
“是族內有急事？”看她這副樣子，薛九沒想到這內容會有關於自己，還以為是鳳凰族內部出了什麽事。
“薛九，你之前說過不在意爹娘是誰，現在還是這麽想的嗎？”
這個話題轉變得突兀，薛九遲疑道：“信中提了我麽？”
烏陽想著他好敏銳，又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講，幹脆把信遞過去，“你自己看，放心，也沒什麽族內的秘密。”
在少女如此坦誠的做法中，他也不推辭了，接過信看起來。
烏陽沒吭聲，她在偷偷觀察對方的反應，看到薛九把信封折疊好又送還時，她這才問：“你怎麽想？要告訴給玄姨嗎？”
“還不能確定我的生母就是牡丹花神，信中也沒有提過我的生父。”
“我母後判斷的事，基本都是對的。她都已經在信中這麽說了，你爹是誰確實不清楚，但娘應該能肯定是花神了。不信的話，讓文千柳去天界借蕩神鏡一試便知，這樣還能弄清楚你爹，身世問題就能真相大白。”
薛九認為自己的身世問題並不重要，不然在去年的時候，就可以問文千柳，只是烏陽接下來的話引起了他的在意。
“薛九，雖然這麽講很沒道理，但身上的血脈是斬不斷的。你不去弄清楚身份問題，如果今後因此引來了麻煩，你自己不會太在意，但若是玄姨也受牽連了呢。”
少年看著面容肅穆的烏陽，“我……竟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。”
“不過也沒事，玄姨三界無敵，有她護著你，不怕的啦。”看對方也臉色凝重起來，烏陽馬上緩和氣氛。
就在室內陷入安靜後，藏雪疾步而來，一向從容淡漠的人看著很是焦急。
“龍主，怎麽了？”薛九心細，察覺到他狀態不對就問詢了一聲。
“天界派了大軍正向著寒冰潭過來。”
這話驚得烏陽差點從床上跳起，“為什麽！難道天界終於看不慣龍主在下界龜縮，準備收服了你？”
藏雪白她一眼，淡淡道：“如果是這樣，那還好說。看這架勢是沖著玄絲來的。”
烏陽：“可是玄姨不在這裏，她去了焚天魔域。”
藏雪看了一眼小白兔似的少年，用一種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嘲諷語氣說道：“薛九在這裏，就等於她會來。”
“那天界為什麽要找玄姨？招安的？”
“不確定，但天威難測，非我族類其心必異。”
這一句話聽起來前言不搭後語，烏陽還有點沒太懂，但薛九已經徹底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系。
因為玄絲超越三界的壓倒性力量，而且除了聽聽他的勸之外，是很隨心所欲的。如果哪天她心情不好了，攪亂整個三界的秩序也是易如反掌。
統治者不會讓這樣的勢力存在，就如千年前“無相妖帝”事件一樣。
可是玄絲和無相妖帝也有不同的地方，無相妖帝是殺戮無數的怪物，玄絲不是。
藏雪指著薛九：“我掩護你逃跑，這樣玄絲也不會受制。”
薛九總覺得還有哪裏是沒有弄清楚的，他忽然就冷靜了下來，若是他這樣東躲西藏，事情不一定能解決。
只要他一直是玄絲的軟肋，就一定會被各方勢力惦記。
“我不能跑。天界的目的，龍主不知道麽。上策是收歸師父，下策是為了平衡選擇暫時妥協，最糟糕的就是開戰誅殺。鬥得你死我活，天界勢力折損，妖魔界本就混亂，有可能趁此進攻。我們需要找出解決之策，這樣師父才能安穩地在這裏生活。”
小小年紀能把眼下的時局看得如此透徹，藏雪心中也有幾分欣慰，他和玄絲都看重的好苗子並不是個膽小的草包。
奈何薛九羽翼未豐，還得悉心照料才能茁壯成長。
“是要打仗了嗎？到底怎麽回事？有沒有和談的可能？”烏陽在一旁幹著急，她也想出點力，但傷勢又還沒恢覆，勉強去了也是添亂。
藏雪施法，幻化一條冰龍出現，原本是打算將這兩人都送走，現在只帶上了烏陽。
烏陽沒有大吵大鬧，而是質疑道：“你們要把我送走？”
“五公主，非常時刻，為了保證你的安全，需要你離開。”
“可是你都不跑，龍主也不走，你倆留在這裏做什麽？”
爭取和談，這是薛九的原話。
天帝親自率軍而來，這陣仗前所未有，好似只有這樣龐大的勢力，才能給他與玄絲一較高下的底氣。
寒冰潭方圓百裏的生靈都被烏陽與冰龍疏散，萬一這裏成為戰場，不至於白白讓這些小精怪喪命。土地公收拾了一大堆東西，帶頭跑路，身後還領著一群懵懂無知的小精靈。
一個時辰的遷徙後，千峰嶺寒冰潭就沒剩什麽活物了。
薛九與藏雪就等在原地，面對著千軍萬馬。
“龍主，一千年前你選擇幫助天界誅殺無相妖帝，為什麽現在你願意幫我和師父。你還記得嗎，你說要培養我，也是為了對付師父的。”
問出這個問題，其實薛九心中有猜測，但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，也就想要聽對方親口承認。
藏雪雖活了上萬年，可關於感情一事，他大概就處於一個孩童階段。
被問到這份上了，他還是嘴硬著，沒有去探尋內心最深的想法，隨口打發道：“看不慣宸予，僅此而已。”
“不管如何，謝謝龍主。”
薛九不再多問，而是擡頭看向暗淡下來的蒼穹。為首的天帝著銀甲戰衣，手中杵著伏魔劍，正垂眸望著他。
是的，看的是薛九，而不是身旁的藏雪。
鎮守一方的鳳湘天尊是一位落落大方的神女，她在天帝的適意下，變化出法寶蕩神鏡，也不管地面上的少年如何戒備，擡手指揮。
鑲嵌著寶石的鏡子翻轉騰空，金光一閃，對準薛九。
只見鏡面水波蕩漾，鏡子發出嗡嗡鳴叫之聲。
漸漸地，一位烏發神女出現在鏡中，她回過身，傾國傾城的姿容頓時俘獲所有人的心神，好似無法從她身上移開目光。
那雙含情脈脈的黑色眼眸輕輕瞥過人一眼，就讓人不自覺渾身酥麻，忍不住想要再多被她註視。
天青，是牡丹花神的名字，也是鏡面中通過薛九而追溯出來的他的生母，而她也已仙逝。
花神的容貌消失在鏡中，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能稱之為人的東西。
這東西在不斷變化，從畸形的骨頭堆積，逐漸拼湊成一個類人形，骨架上面慢慢有了血肉，形成了一個面無表情的陰鷙男人。
男人很俊俏，可是下一瞬，又變成張牙舞爪的怪物向著鏡子撲過來，好似要沖破束縛，從幻影變為真實。
這個異變的模式和玄絲很相似，而這個最後出現的男人則是薛九的生父——“無相妖帝”。
他並沒有名字，出現的時間可以說是極為短暫。僅僅八個月，就把三界鬧得雞犬不寧，而他還並沒有成長為完全體。
如果蛻變為第二階段，整個三界都不是他的對手。
當薛九看完鏡中的畫面時，他久久無言，心中翻江倒海。
他作為孤兒被師父撿到，從小養在身邊。薛碇是他的師父，更是他的養父。
以至於在有機會能弄明白身世時，他潛意識認為自己是被拋棄的，而不願意去尋找過去。
眼下，這樣的身世已然超越所有人的認知，甚至一定程度上改變了局勢。
他是牡丹花神與無相妖帝的骨肉。
“薛九，你自出生就被母親封印為花種，千年後才被薛碇發現收養。你本是天界中一員，念你母親天青對後世做出的貢獻，賜予你百花仙君封號。”
天帝宸予如死水一般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淡淡的笑意，雖然他眼中依舊波瀾不驚。大概是想給薛九一個溫和的印象，畢竟他想拉攏。
藏雪聽完這些，有種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覺，也難怪他會覺得薛九能夠對抗玄絲，畢竟身世血脈擺在這裏了。
身上流淌著外來物的血，他的潛力就非常高。
薛九看天界並沒有一上來就暴虐行事，心中有幾分了然與欣慰，他不卑不亢地問道。
“請問陛下，恢覆我身份的代價是什麽。”
“你需要與玄絲斷了師徒關系，我們不需要再有一位控制不了的無相妖帝，能請她離開此界最好，若是不能，也只能殊死一搏。”
“師父並不會對三界造成多大的影響，她與無相妖帝不一樣。”
“是麽，你娘都沒能改變你爹的殘暴性子，你就能阻擋你師父？”
無情的聲音中帶著戲謔，宸予低眸看著他。
他對薛九有耐心，是因為這個少年的可塑性，既有花神的血脈，是天界中人，又融合了外來物種。
這不就是天選之人麽，太適合培養成天界的利刃了。比起鋌而走險去馴服玄絲，籠絡這個更為劃算。
當然了，若是師徒都能為他所用，那就是三界之福了，以後再出現外來物種侵擾，也不用感到害怕。
“薛九，你怎麽想。”
藏雪默不作聲聽了許久，終於站到了少年的身前，大有維護他的意圖。
也就在這時，玄絲出現，她和冥火魔尊一起趕了過來。
本來還帶著數千的妖魔界士兵，但看到天界這二十萬大軍後，魔界的兵立即撤了，雖然看著尷尬，但卻是聰明的做法。
天界現在並不想為難妖魔界，或者說，矛盾並不在仙魔，而是三界之外的敵人。
玄絲現在力量虧空，她料定天帝一直在監視自己，找準機會來發難的。
但她也不是很在意就是了，大不了就是地獄難度的游戲嘛，她又不怕。
燚估摸道：“這樣打起來，要是撕不開一個後撤的路線，我們都得死。”
玄絲：“你可以現在走的，我也不要求你陪著。”
燚：“本座又不怕死，但現在什麽情況得說說吧。你倆誰說？”
於是藏雪三言兩語把事情的發生講了一遍，玄絲聽懂了，又奚落道：“哎，你怎麽站在我這邊，我還以為你要袖手旁觀呢。”
藏雪：“……”他現在叛變去天界那邊算了。
“不過還是感謝啊，在這麽危機的時刻都願意護著薛九。龍界一霸還是夠種的！”
玄絲的誇獎很硬氣，也挺沒文化，但藏雪聽了，心裏止不住地高興。
好像他不自量力地阻擋，只是為了換她一句誇讚。
玄絲的目光轉回徒弟，“你怎麽一副對不起師父的樣子。”大大咧咧地摸摸徒弟的臉蛋，還笑著逗逗他。
她這副親昵放松的樣子，看著像是沒把眼前的場面放在心上。她就是擔心徒弟受人蠱惑，被挑撥了師徒關系。
而一旁的藏雪和燚看著師徒互動，眼神一轉，都面色各異地沒說什麽。
“師父，如果你沒有遇見我就好了。”
“說什麽屁話，我從來都不在乎的你身世。你娘既然是牡丹花神，那你就是真正的小牡丹啦。是我的小嬌花，你是我養得最好的鮮花，不準說這些喪氣話！”
完全忽略親爹的血統，只專註牡丹這一脈，玄絲高興極了。小嬌花本尊耶，她真有出息，能養活花了！
薛九：“……”
彈了少年的腦瓜子，玄絲又燦爛地笑起來，碧綠的眼中全是薛九的模樣。
“師父從未後悔過與我遇見嗎？”
“當然。”
玄絲的這句話，成為了薛九的底氣。
縱使不在全盛狀態，玄絲也站在了最前端，她昂首直視天上的宸予，嘴角牽起一抹痞氣地笑容。
“我沒去天界耍一耍，你們倒是來歡迎我了。”
“天界本無意與你起爭端，這也並非你的故土。若是你自覺離去，這一切就當沒有發生過。”
“趕我走啊，那我帶著徒弟一塊。”
“他得留下，薛九是我天界中人。”
“搞半天，你們就是來搶人的。覺得我和那個無相妖帝不好操控，但是可愛的小徒弟就很好用，對吧。偏生他又心善，胸懷廣闊，我要是不看著他，搞不好都被你們洗腦了。”
一把摟住薛九的腰肢，玄絲半抱著徒弟，像是在示威。也是昭告天下，這個徒弟她不會讓出去，即使要開戰。
宸予依舊面無表情，：“你確定要與天界作對，你此刻靈氣虧空，勉強一戰，或許會敗。”
玄絲：“無所謂啊，你們也不會好過，就算兩敗俱傷，我也不虧。然後我還可以讓燚帶著妖魔界一舉拿下你們，妖魔界賺大發了。”
宸予：“……”他是沒有想到對方絲毫不懼，好像腦子裏就沒有計較後果這根筋。
作為天帝，他需要平衡三界，要選擇最有利的局面。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輕易開戰，他比誰都清楚。
“薛九，難道你就眼睜睜看著你師父毀滅三界麽。”宸予轉動目光，換了一個說法。
玄絲在這裏唯一的弱點就是薛九，她想堵住宸予那張臭嘴，指尖切出一道斬擊直飛而上，卻在半道中被百裏戰神與清風仙子齊力阻斷。
沒想到她靈力大減還能施展出這般強勁的法術，在座眾仙的表情更加不樂觀了。
宸予：“薛九，你母親是牡丹花神，她心懷蒼生，你是她的血脈，理應與她一樣。”
薛九保持著被玄絲摟著的姿勢，認真地回道：“我知道，只是，現在師父何錯之有？是你們在咄咄逼人。”
宸予：“等到她真的狂性大發，到時又有誰能阻攔？”
“陛下，難道有著無相妖帝血脈的我，就一定是無害的麽。”
“……至少你母親是牡丹花神，她最是仁慈。她與無相妖帝有了你，出於情沒有殘害子嗣，出於大義，她誅殺了邪魔。”
宸予冷冰冰地說著這段過往，還期待著薛九能夠識大體。
玄絲聽到這個，意識到對方是在說薛九的母親殺了父親這件事，她擔心地看向徒弟的表情。
她是不在乎這些，但好像人類這種生物只要有人倫，就會在乎。
薛九壓下了自己的情緒，“師父一直留在這裏，是因為她答應了我的養父薛碇，要護著我，直到我出師。這一切因我而起，我願擔負責任。”
宸予：“你怎麽擔責，她會好心栽培你成為對付她的利器嗎，回到天界，才是你的歸宿。”
玄絲：“我願意啊，我很想讓徒弟能和我一戰的。你們都太弱了。”
宸予：“……總之，薛九，跟我們走。”
“陛下，我要留在師父身邊，直到出師，然後再選擇自己的路。”
“好耶！那師父就放開手，大開殺戒了！”
玄絲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地，既然徒弟選了自己，她就可以放手一搏。
以為薛九的意思是讓自己血拼，玄絲這一動作，天上的大神們與士兵們全都面色一凜，刀出鞘、盾豎起，做出要血拼的猙獰樣子。
最有可能被攻擊的宸予已經被鳳湘天尊給擋在身後，怕的就是玄絲擒賊先擒王。
玄絲剛要勉強自己鬥一鬥，手被薛九牽住。
“師父，我不是讓你拼命的意思。”
“啊？不是開幹？”
“你狀態不佳，不適宜開戰。況且陛下帶這麽多兵馬來，只是為了保障自身的安危。”
玄絲：“就這個原因？他不是專程來找我麻煩的？”
旁邊的藏雪：“不，只是宸予怕死而已，人多撐場子。”
被護在後面的天帝：“……”
一直被邊緣化的燚：“到底還打不打了，能不打的話，本座覺得談一談是最好的。”
玄絲：“原來你也不想打。”
燚：“挑戰和找死是兩回事，但你能幫本座煉化魔氣，你要是沒了，就又得找你徒弟，結果還是要得罪天界。橫看豎看，還是幫你更好。”
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算盤，在場的眾人各自算計著，到底是要翻天覆地地打一場，還是和平談判解決矛盾。
在薛九安撫住玄絲後，目前劍拔弩張的局勢走向了溫和。
眾目睽睽之下，四大仙尊護著宸予降下雲霧，來到玄絲面前。薛九成為了談判的核心，也是穩住時局的主心骨。
“我師父並不想挑起爭端，她只是完成與我養父的約定，也算是被迫留在此地。等我出師之日，就是師父解脫之時。”
薛九隱去了玄絲平日裏的恐怖發言，他已經打定主意，從中調停。
玄絲不能真的毀滅三界，同樣的，以天界為代表的三界也不能傷害什麽錯都沒有的玄絲。
聽徒弟這麽講，她也沒什麽意見，因為全都是事實啊。等小嬌花能夠獨當一面出師後，她的確完成了對薛碇的約定，可以無債一身輕。
宸予冷冷道：“口說無憑。”
玄絲；“那你就是還要打咯，我無所謂的，你的位置換我坐一坐也行。”
宸予面具樣的臉上有了一絲波動，他開始覺得玄絲比無相妖帝更讓人討厭。
在這僵硬的氣氛中，蒼穹上劃過一抹流光，強大的靈壓散開。列陣在上空的士兵們紛紛看向光芒處，只聽百裏戰神一聲暴喝。
“敵襲！防衛！”
話音剛落，強勁的法術如擎天一劍豎劈而下，二十萬天兵施法結陣，擋下這驚天一擊。
玄絲瞇眼看著上方，驚駭道：“鴻淵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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